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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光撰稿人 | 县豪
时光君的新栏目「老片新看」，旨在重温那些我们或许熟悉，或许陌生的老片，尝试用当下的视角，给出全新的解读。这一期，来聊聊由李杨执导，王双宝、王宝强、李易祥主演的《盲井》。这类电影，有些曾在内地公映，并收获不俗票房成绩，如《我不是药神》。有些至今无缘内地影市，但依旧获得观众广泛认可，如王宝强首次主演的犯罪长片。《盲井》于2003年2月在柏林电影节首映，并击败张艺谋《英雄》、山田洋次《黄昏的清兵卫》、艾伦·帕克《大卫·戈尔的一生》等片，摘得杰出艺术贡献银熊奖。王宝强也凭借片中元凤鸣一角，拿下金马奖最佳新人奖。遗憾的是，影片因大量的脏话对白、毫不避讳的大尺度，以及对社会黑暗面的冷酷揭露，时至今日，始终未能登陆内地大银幕。今年恰逢影片世界首映20周年，时光君就来好好聊聊这部电影。《神木》发表于电影面世的三年前，曾夺得《十月》文学奖和老舍文学奖，其灵感源自1990年代的新闻纪实。那时，刘庆邦在《中国煤炭报》任职，该报的两名记者报道了1998年潘申宝、余贵银犯罪团伙伪造矿难杀人诈赔的大案，刘庆邦以此为题，写下《神木》。取名“神木”，是因为刘庆邦认为那些深藏在地底的煤炭，都是神的木头，拥有神性。伪造矿难，杀人诈保，这种底层互戕，在新千年前后，甚至如今，都时有发生。《盲井》中三位主角的姓，唐、宋、元，便以朝代名隐喻了人性的亘古延续。拍摄前，导演李杨走访了几乎半个中国的煤矿，且走访得并不顺利。一次，李杨刚拍了几张矿场照片，便被怀疑是记者而遭矿长和保安围住，幸得当地一位官员朋友解围。回到北京后，李杨便听说当地召开了紧急会议。当时，王宝强很不自信，告诉导演自己长得不帅，脸上还满是斑点，导演反而觉得这就对了。有一次，拍摄在矿井中持续了20多个小时，剧组拍完出来的两个小时后，矿井塌了，剧组成员皆心有余悸。作为李杨导演“盲字三部曲”的第一部，对没有准备的观众而言，《盲井》开幕即暴击。矿工唐朝阳（王双宝 饰）伙同矿工宋金明（李易祥 饰），在阴暗的矿井中，用铁锹敲死了自己的弟弟唐朝霞。出井后，两人一个黑脸、一个白脸，和矿长相商抚恤金赔偿金额，几个来回的博弈后，金额被敲定在三万。领了钱，唐朝霞被火化，两人将骨灰冲进马桶，分了赃，各自将赃款寄回家中。原来，唐朝霞只是化名，死者本来姓元，和唐、宋两人根本没有关系，只是两人物色的“猪仔”而已。这种骗人下矿，再杀人伪造矿难的操作，在现实世界中的行话之称便是“杀猪仔”。两人干完这一单，又开始物色下一个猎物。此时，16岁独自出门打工的少年元凤鸣引起了他们的注意。两人很快取得元凤鸣的信任，将他带到了另一处矿场。然而，人性未泯的宋金明产生了恻隐之心，使这次行动产生了变数。《盲井》的结局并非一黑到底，还是有“善恶到头终有报”的味道，但弥漫在整部电影中对冰冷现实的纪录式呈现，依旧令人心有戚戚。唐、宋两人同第一个矿长谈抚恤金赔偿，你来我往，没有一句废话，全都是老狐狸过招。唐说要请家属，宋说要请村支书，这是在给矿长施压；矿长说家属来了，吃喝都得从抚恤金里扣，这是摸准了唐、宋的脉门（钱），打蛇打七寸。唐说一百万也买不来俺弟的命，这是在起势，意即你价别太低；矿长定价两万，这是在压势，意即可以涨，但涨幅得在个位数的低阶范围内。双方最后谈妥三万，唐却只收到两万八，因为“贿赂”宋以让宋去说服唐的两千，矿长也算在了总价之中。唐一收到钱，矿长便由好商好量的脸，瞬变为撵人出矿的恶脸，足见矿长的算计和脸色，都没有一丝浪费。从剧作角度讲，观众看双方表面知礼背里成精，自是感叹剧本之妙，但隐藏在这种极致过招之下的，却是一条惨死的无辜人命。视人命如草芥，使阴暗矿井如涌黑血，这才是这种精密博弈的惊心动魄之处。《盲井》的剧作中，皆是这种以高效叙事推动残酷现实的情节。比如唐、宋一唱一和骗元凤鸣入瓮，又在这种唱和里不动声色地描出唐、宋两人的分歧与区别，即唐比宋恶得更纯粹、更彻底。除了主线，片中那些仿似逸出一笔的小细节，同样都有意味。唐、宋两人将死者骨灰冲进马桶后，又将死者藏在鞋子里的钱取了出来。这动作乍看多余，其实一面刻画出死者生前的谨小慎微，增强其无辜感，另一面则挥发出从尸身上扒取钱财这种独属于底层的恶之腥膻。唐、宋、元三人收拾矿场宿舍时，破烂墙壁上贴着外国比基尼女郎画报，唐、宋两人领着元凤鸣到按摩店“开壶”（片中对“破处”的别称），店里也贴了同款画报。前后应和，点明这种画报是90年代中国男性性启蒙和性慰藉的典型象征之一。唐、宋在车站一带诓骗元凤鸣时，当街招嫖的、办假证的都出现了，这也并非闲笔，而是共同营造出鱼龙混杂的社会氛围，使《盲井》中的瘆人骗局有了生存土壤。在第二个矿长说出名台词“中国什么都缺，就是不缺人”时，镜头直接扫到唐、宋、元三人掉落在地的身份证，并给了身份证模糊的画面处理。证明像唐、宋、元这种底层人物，不但很难拥有清晰的面孔和身份，而且随时可能被扫落在地，自此消失，无人在意。在特定的语境和环境中，底层再如何互戕、互害，激发出怎样残酷的戏剧性，他们都没有完整的人形。对矿长及其以上的社会阶层而言，他们很可能只是片中那缕飘向天空的尸烟。正如电影开场案件中，矿长不让下属联系当地官员，说没有十万二十万根本打发不了他们。就这么简单一提，官员其人都不用现身，《盲井》中的阶层鸿沟便已形如天堑。24分钟后才出场的他，在片中的演技不同于王双宝、李易祥等对戏演员的老练无痕，而是依靠一份初涉影坛的稚嫩、懵懂。这种特性之于元凤鸣一角，还真如导演李杨所言，普通的外貌和脸上的青春斑恰是对的味道。这种形象，使当年的王宝强拥有一份非常适合刻画现实主义题旨的大银幕气质。时至今日，已在影坛打拼20年，并经历过重大情感变故的王宝强，身上依旧保持着这份愿意耕耘现实题材的对电影的赤子之心。第一类如《盲井》《Hello！树先生》《天注定》，第二类如《人在囧途》《天下无贼》，第三类如《唐人街探案》系列。这三类有共同点，即王宝强的角色都因外形或出身，带一点边缘性。第一类都是深刺现实阴暗面的千钧之作；第二类则以现实为土壤，让类型片的商业性为现实变奏；第三类则是纯商业大片。故事之外，第一类看精神，第二类看人情，第三类看视觉与情节。但无论哪一类，王宝强的角色和表演，相比同部片中其他人物，都带有更强的现实主义味道。即便在《唐人街探案》系列中，王宝强饰演的唐仁，在神探遍地的幻想语境中，也更符合观众对自身的投射。王宝强即将于7月6日全国公映的新片《八角笼中》，同样是一部现实主义电影。王宝强所饰角色的原型，是生于阿坝州的格斗俱乐部创始人恩波。8岁丧父的恩波幼时贫困，18岁开始练习散打，退伍后组建格斗俱乐部，招收凉山孤儿进行综合格斗培训。此事引发多方关注，其中隐含的道德争议对恩波和孤儿们的人生，都产生了不小的影响。这个题可以拍得浅，即往体育类型片上靠，也可以拍得深，去深入剖析事件中的争议及社会肇因。它到底会是《摔跤吧！爸爸》类型，还是《我不是药神》类型，得等到影片上映再揭晓。但可以肯定的是，王宝强身上天然的现实主义气质以及他对电影的诚挚，使这部电影十分适合他。作为继《大闹天竺》之后第二部自导自演的长片，王宝强耗时6年筹备。片中主演的一些孩子，也都是他用心自大山里挑选出来（令时光君想到近年神作《何以为家》的选角），他们身上的淳朴正是影片着重表达的部分。曾经大方上台，领过“金扫帚奖”的王宝强说：我觉得始终欠观众一部好电影。从导演角度来说，我们不妨一起期待《八角笼中》能实现他的诺言。结束之前，时光君插播一条【加星标】提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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